“譬如魏公公?”沈缚不想与余尔砚说出江偃是官家的子规,因倘若直言,他亦会将徐入澜的伤与江偃联系在一块儿。
“内侍省的黑衣厂卫本就听令于魏无忌,如今御林禁军被他夺了权,赤衣子规倒也能听他指令了。”
“尔砚可知这‘二色’中的‘子规’是什么由来?”
“玄色为探,你已是晓得,赤色为杀,是听令于官家的杀手组织。虽不知其有多少人,但亦不可小觑。”余尔砚又道,“魏无忌将御林赤字一号卫全数处死,是以杀鸡儆猴。因御林在明,子规在暗,便可以儆效尤。一者是光明正大的执金吾,一者是见不得光的影卫,若要活下去,或易弦改辙。”
“不知子规可还是官家的子规。”
“这皆说不准。”
“这些子规又是何处寻来的呢?”
“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在幼年便被捡去,被关在宫门之内,长久训练后再放出去,隐身作百姓民众,或装街边乞儿,或佯朱门贵子,常常悄然成平日里所见之人,与鸦使一致,无声无息,无孔不入。”
杜宇催归,北鸣不止,官家以之为名,是否身居临安却在回望汴州呢?而如今偏安一隅,以岁贡换和平,是官家舍弃北方而贪恋江南么?
费大精力置办诸如二色的机构,不闻不问四面楚歌。是不是亦将官家的心思展露得明明白白了呢。
他要的,是坐稳这个位置,并非坐拥整个江山。
“入澜应是被子规所袭。”余尔砚皱眉,“然我从未听说子规要服药或种入蛊毒。”
“为何是子规呢?”
“帝王猜忌心不可测,人尽皆知自太子夭折,三皇子病弱,五皇子年幼。二皇子文韬武略,是即位之选,众望所归。但官家好似并不想退位。二皇子不满官家宠信魏、张之流,若徐入澜以国子监祭酒身份去担这场州试的主考,本欲借此科举,笼络不少文士。”
“然而徐夫子受了重伤。”沈缚道。
“官家便有谢昂替之。”不想二皇子木秀于林的,唯有官家了。
而谢昂却亦生了变故。纵屈少功出来认罪,也不免令人生疑,到底这连环的殁亡是巧合,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。
而沈缚言他:“徐夫子如今身体好了些么?”
“毕竟伤口极深,这两日又发了烧,还不能下床。费着力气才同我说些话。”
“天气渐渐转凉了,恢复起来也会慢一些,伤得重是要反复。”沈缚抿了抿嘴道,“过两日我也去看看他。还需要再找几个大夫么?”
“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,做什么也是徒劳。”余尔砚道,“他替别人寻的解药倒有些消息。”
是你替的。
沈缚倒是没多在意余尔砚心中的不爽。反而是在想江偃的这个蛊究竟是如何种得,要不要紧。
“你去见过你四祖父了,事儿可有做了了结?”余尔砚问道。
沈缚蹙眉:“他到了这边境地,全然是自作孽,我不能保证他无事,看御史台的意思,治罪难免,且或许是重罪。”
“只因谢昂一事牵连,商贾告罪不过是揭发他以权谋私,换了不少银子,何故会治以重罪。”因此事涉及到沈缚父亲的那一桩案子,她再未与其余人说过,他自然不解。
沈缚未将话说明白,只是道:“他在兵部司库,这岂是可贪财之地,倘若一早上头人皆腐败,怎么保持清明,也是不得不混入这个泥潭。既入沼泽,纵平躺十余年至今,但依旧危难,稍有差池,便无葬身之地。”
闻言,余尔砚并未再问。
“对了,”沈缚想起一事,“前段时间我在郑国公府上见到了逐霞姑娘,你娘没得时候她前来悼念,坐得却是魏公公的轿子。而她分明是付侯爷养的伎子。”
余尔砚笑了笑:“她从前在扬州时,认了我娘当时的朋友为师。而她如今既是名伶,他人出了钱财,她便会多处游走。”
“她是你鸦阁里的人么?”沈缚却道。
余尔砚没有隐藏,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。
沈缚吞了吞口水,咽下一些心中串联起到疑惑,道:“她这般频频近身于当权贵人们,会有危险的。”
“普天之下,既做了鸦使,便不会有不危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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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