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的说:“不要编故事,再怎么说,我也不会不要脸到给自己找顶绿帽子戴啊。再说了,我多厚道啊,分你一半钱,照例,一分钱不给你,你也没有办法。废话少说,快签字吧。”
女的哭得更凶了,不肯签字。男的就劝她:“快签了走人,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,我那一半钱不要了,都给你,行了吧?”
女的还是不肯签,一个劲哭。隔壁办理结婚登记的那些男男女女闻声也围过来了,女的哭得更大声了。
白玫说话了:“看来,你们得上法院。”
男人把女人拉到一边,小声地劝她,女的边哭边骂:“我知道,我上当了,我早该想到的,你现在发财了,嫌我了,想出这么恶毒的阴谋!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你摆地摊的时候是怎样求我的,你个王蛋!”
男的见劝不了女的,又给他揭了短,气得咬牙切齿地说:“不要脸的臭女人!骂,再骂,上法院去骂!”
最后,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。闻声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也走了。白玫却被气着了,她觉得那女的说的多半是真的,如果是真的,这男的也太坏了。目睹了这么丑恶的一幕,白玫觉得她这个岗位太让人受不了了,于是,她下决心调动工作。
人生世上,真的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事,当白玫出现在那位好心的总务科长面前,说出了她的意图时,科长吃惊得张大了嘴巴。终于回过神来以后,老太太说:“白玫,虽说当年我帮了你,但是,我不图回报的,你是想回来帮我对吧?谢谢你,白玫,可是,我马上就要退休了,不用帮我的。”
白玫笑了,她说:“老科长,不是我回来帮你,是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。因为,我实在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,想要调动,又找不到人帮忙,这样,我才又来麻烦你的。”
科长说:“是这样啊,可是,我们厂好象已经有一个法律顾问了呀,我再去问问。”
白玫说:“不用,我不想别的,就想回到总务科来。”
老太太会错了意,为难地说:“白玫,我听说我还没退休,我的位置就已经有人了呀,我说不上话的呀。”
白玫连忙说:“科长,我只是想回到我们科里来,从来没想过要当科长。只要不让我进厨房,别的什么工作都行。”
老科长疑惑地盯住白玫,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和她开玩笑。白玫想:看来,不把自己为什么想离开民政局的原因说清楚,没有人会相信我愿意从米箩跳到糠箩来的。于是,白玫把她厌恶她的工作的原因说了一遍。想不到,科长听了以后大笑,说:“白玫,你看起来很聪明的,其实还真傻,我说为什么,原来是为了这个,看了那些人的嘴脸讨厌,那就不要往心里去就好了,照你说的,那,殡仪馆的人天天看死人,日子没法过了?”
白玫急了,说:“那种坏人比死人难看多了,我看了想吐,而且,这样的坏人看多了,会,会,会降低我对世界的热爱程度。”
科长笑着说:“白玫,了大学,讲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。可是,你还回到厂里,等于兜了一圈,又回到原地,不可惜吗?你妈妈怎么讲,她同意吗,还是你自说自话,自作主张?”
白玫想,没办法,又得说谎了,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说谎了,可是,事急从权,上帝啊,原谅我。她说:“我妈妈说了,我的事情她随便我自己作主。只要不后悔就好。”
“对了,就是这句话,我可以帮你,让你调回来,可是以后,你要是后悔了,不会怪我吗?”老科长盯住白玫的眼睛,白玫觉得科长已经有点同意帮她的忙了,只是还有点顾虑。
白玫高兴地说:“真的?科长,你真的愿意帮我了?谢谢你,我可以给你写保证,保证一辈子都感谢你,决不后悔,不管以后碰到什么事。”
“那好,你愿意干保管员吗?老顾马上就要退休了,别马上回答我,因为那个不是gb编制,是工人岗位,可惜了你了那么多年的了。”
白玫想也不想就说:“保管员,好啊,好啊,当工人就当工人。”
科长笑了,说:“其实,那工作对你来说,倒是有一个好处,没有事情的时候,尽管看,不用小美把你锁在里面了。”
提起当年白玫为了抢时间学习躲在仓库里而让科长找出来的事情,两人都忍不住大笑。
有人说,婚姻如鞋子,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。的确,什么郎才女貌,也许背人处闹得不可开交。什么门当户对,也许小两口终日白眼相对。白玫认为,工作也是如此,什么样的工作是好工作?体面的?轻松的?赚钱多的?……,没有标准。
别人看来很轻松很光鲜的工作,可有的人干起来却是苦不堪言;旁人看来或枯燥乏味、或繁重艰云的工作,有的人却干得有滋有味,乐在其中。为什么?禽飞、兽走、人行、鱼游,个体的差异,各人有各人的特长,看你适合干什么,看你具备哪方面的特质。
当白玫终于调动成功,当上了一个工厂里的总务科属下的仓库保管员时,她有一种得其所哉、轻松愉快的感觉。因为,现在的白玫,不是小时候的白玫了,她已经不再渴望人家钦佩的眼神注视,不再在乎人家恭维的语言赞美,她需要的只是内心的平静。
有人说,你的大学不是白念了吗?白玫说,不会啊,你们有什么法律问题可是随时来咨询我,我不就不白学了吗?又有人说,人往高处走,你怎么反过来走?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比较嗦,白玫笑笑算是作了回答。她认为,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,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日子,如愿以偿了,就是一个幸福的人。
坐在宽敞高大的仓库里,环顾经自己的双手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货架,白玫感到很开心、很放松。工作之余,她有时间思考、、写文章了。学有余力的时候,也帮厂里的同事解答一些法律上的问题。白玫过得忙碌、充实。
因为再没有堵心的事情扰乱她的清梦,再没有丑恶的言词伤害她的耳朵,白玫的神态更加让人一望而生好感,几乎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愿意和她说心里话,每当这时,她就会笑着说:“行了,秘密的话一个人知道就好,因为,我特别爱说梦话。”说时,她往往大笑,她的笑声还特别富有感染力,人家会不禁跟着她大笑,一笑,尴尬化解。
小美还在食堂干,她对白玫的举动比旁人更加不懂,说:“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们厂,你也不用云云苦苦地去大学了。”
白玫说:“这不一样的,要是当初就让我干现在的工作,我可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。”
小美老实不客气地说:“听不懂你的话。”
的确,别人的感受,我们怎么能懂呢?白玫说:“小美,一样的,你的话我也不是句句都懂的。”
小美说:“我是大老粗,说的话有什么难懂的?”
白玫说:“你说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,我现在这么年轻干这工作都不后悔,难道老了会后悔?这工作最适合年纪大的人干不是吗?”
小美说:“我也说不好,反正我认为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。”
因为是工人,白玫比同学们早五年退休,而且,由于工厂不景气,在正式退休之前五年白玫下岗了,这五年吃的苦,那就不是白玫轻易愿意想起的。好不容易熬到退休,才知道,企业退休金和事业单位的退休金相差很大。有次在菜场遇到小美,白玫说:“小美,你说我终有一天会后悔,现在我终于懂了。”
白玫说懂了,因为她的字典里没有“后悔”两字。
小美说:“才懂呀,我们大家下岗时,你不就应该懂了吗?”
白玫说:“那时我还不太懂,我想,下岗也好,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,三百六十行,多尝试几行也不是坏事啊。这几年下来,苦吃了不少,而且我还不得不承认,我这人死脑筋,不是经商的料,再努力,也只是混个肚子饱。好了,现在退休了,企业退休金比事业单位退休的要少好多,我的生活水平下降了,我算是懂你的话了。”
小美说:“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种话,我还以为你嘴巴老,原来是这样啊。看来,多了,有时候反而会变得不聪明。”
白玫说:“对呀,还没有问过你,那时候,你怎么会认定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呢?”
小美说:“你不想想么,民政局是拿章的,是gb,仓库保管员是干活的,是工人,管人的工作你不干,倒愿意干被人管的工作,明摆着的道理你看不到,我想,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,不是吗?”
白玫傻傻地说:“哦,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。”
回家和赵小蔓说起这事,赵小蔓说:“妈妈,不要后悔,从你离开民政局到现在,你的经历多么丰富多彩啊,这么多年的丰富多彩和几张钞票相比,哪个合算?而且不要担心生活质量下降,不会的,你不是还有我吗?”